知識的安身之所

在這個世界裡,人們衡量價值的方式越來越單一。短期的效益、立即的回報、可以立刻換算成數字的成果——彷彿只有那些能迅速「派上用場」的知識,才值得被學習。於是,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問:念人文或社會科學,到底能做什麼?其背後的焦慮,不過是害怕在一個功利的社會裡找不到立足之地。

若靜下心來凝望,會發現:世界上許多真正重要的事物,本來就並非為了立刻「能做什麼」而存在。
故宮中的青銅酒器不會再被用來斟酒;宋代的茶盞不會再承受水的熱度;筆格裡的玉質筆洗,也不會再被墨汁染黑。它們似乎都「無用了」,卻在無用之中展露了另一種重量:它們讓我們看見時間的深度,讓我們在凝視中與千年前的手感相遇。

也許,人文的學問正是如此。

在課堂上,老師談起一篇古文,談它如何被書寫、如何被誤讀、如何在漫長的歷史中被不斷重寫。坐在那裡聽著,忽然意識到:學的並不是知識的結論,而是理解世界的方式。

開始學:

  • 停下來,觀看一個問題的全貌,而不是只看它能否迅速帶來回報;

  • 在文字間辨識那些微弱卻重要的情感與意義;

  • 在面對他人時,不急著判斷,而是嘗試理解;

  • 在複雜的社會裡,保持一種能洞察本質的清醒。

這些能力往往沒有價格,也沒有職稱,但它們構成了理解世界的方式。而方式,就是存在的形狀。

人文學科的價值不在於告訴「要做什麼」,而是讓你看見:
可以成為什麼樣的人。

有人說,功利的世界裡無法安放這些學問。但或許更接近真相的是:正因為世界愈來愈功利,它才更需要這些學問。當所有人都急於奔向目的地,能停下腳步、能看見風景的人,反而保有最珍貴的自由。

學科或許不能立即賦予一份工作,但它可以給另一種穩固的立足方式:
不被功利定義自己,也不被市場規格化生命。

在這片喧囂之中,能為自己保留一塊安靜的內在之地。
在那裡,知識不是工具,而是一盞燈;不是用來交換什麼,而是讓你看清自己所走的路。

這便是人文的安身之所,也是每個人心中最柔軟、最堅定的一塊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