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常說，知識像座山。
可是在這個時代，愈來愈多人不再走山路，而是直接搭上一架名為 AI 的直升機。它快速、準確，甚至貼心地替你想好了路途上的每一個彎。
以前寫論文，我們得在書頁間迷路，在夜深的檯燈下與一句句難懂的句子拔河。
那種理解不是立即的，而是被時間慢慢揉進心裡。如今，只要把文章丟進網站裡，AI 就能替你審稿、替你挑錯、替你指出「哪裡該更好」。
甚至連真正的審稿教授，也可能把你的文章再丟給另一個 AI，讓機器幫他完成本該屬於人的閱讀。
於是，一篇論文從誕生到審查，都可能沒有經過誰的眼睛。
AI 寫給 AI 看，AI 審給 AI 改。
最後看不懂的學生，又把審稿意見丟回 AI，請它翻譯成人能懂的語言。
我們以為自己擁有了更聰明的工具，卻在不知不覺中，把理解這件事外包得乾乾淨淨。
理解本來是一種在場：是你在句子前停下腳步，是你在矛盾中皺起眉，是你突然覺得某一刻被點亮。
那些「聽不懂」、「想不通」、「推不動」的時刻，其實就是山路上的坡、石、岔路，每一步都讓你更貼近自己內在的風景。
可是當直升機帶我們越飛越快，我們開始錯過山裡的風聲，也錯過了知識真正的重量。
問題並不是 AI，而是——
我們開始相信理解也是可以輕易被代辦的。
當人退出了學問的過程，山頂或許更容易抵達，但山，也就不再是山了。
在這個被效率包圍的時代，也許最需要的是一次慢慢走路的勇氣：
把句子讀過、把困惑留住、把自己的心放回知識現場。
理解從來不是結果，而是自己曾經走過的路。
其實，沒有參與，就只是看戲。
演員無論表演得多麼精采，燈光再怎麼耀眼，那終究只是別人的故事。
或許感動、或許讚嘆，卻帶不走什麼，因為那些體驗沒有在你心裡留下痕跡。
學問也是如此。
如果我們只把知識交給工具來咀嚼，只讓 AI 替我們穿越難關、翻越山徑，那麼最後得到的，也不過是一場精緻的表演——
漂亮、完整，卻不是自己的。
只有在閱讀裡迷路過、在思考裡跌倒過、在句子前停下腳步、在理解裡親自流汗，那些瞬間才會真正屬於我們。
因為唯有參與其中，知識才會在心裡發生，而我們也才不是在看戲，而是在生命舞台上，真實地登場。
